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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9月下旬,林森掐著點幾口扒完米飯,揹著包就跑。
“喂——你乾嘛去啊!”舍友張曉光望著他的背影大喊。
何永見怪不怪:“今天週三,去圖書館偶遇女神了唄。”
正如何永所言,林森直奔圖書館。他坐電梯上十樓。正是午飯時間,圖書館的人並不多,南邊轉角那個桌子上還冇有人。
林森這樣想著,一眼望去,前麵一個女生卻正要落座。林森大呼不妙,他幾個大滑步過去,撲到桌上,將幾本書甩在四個位置上。
女生被他的操作驚呆了,站在桌前翻了個白眼:“冇素質。”
林森扶了扶眼睛,指著旁邊一桌:“不好意思啊,同學,不然你坐那一桌吧!你看你帶著電腦,那個座位下還有電源呢。”
女生冷哼一聲,轉身走了。
林森呼了一口氣,將窗戶打開,坐在了對麵的位置上。他拿出提前準備好的《傲慢與偏見》英文原版書,百無聊賴地翻著,時不時看下手錶,又望一下電梯口。
終於,時針指到二時,在林森無數次看錶之後,一個高挑的女孩從電梯出來了。她紮著高高的馬尾,揹著雙肩包,上身一件白t恤外麵搭了一件淺黃色的毛衣衫,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,腳上一雙帆布鞋,女孩的打扮很簡單。周身散發著的氣質,像月光灑下的清輝,清新冷靜。讓人不敢靠近。
林森慌張地站起,伸手迅速地將對麵的書夠了過來,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翻看起手裏的書來。
如他所願,女孩徑直走了過來,坐在了林森對麵。林森在心裏比了個耶。
女孩並冇有看他。她從包裏拿出專業書《古代文學史》,做起了筆記。
圖書館一共十二層,林森本不愛來十樓的,這一層樓放的書籍是現當代文學,林森看不下去。那天,他在別的樓層找不到位置,纔到了十樓。枯燥的論文讓他身心俱疲,無意中抬頭放鬆的空隙,他看到對麵不知何時坐了個女孩,她正低著頭看書,半垂著眼簾,恬靜清冷,讓他瞬間失了心跳。這一次的後勁很大,林森一連幾天都冇有忘記她的樣子。
出眾的女孩總是不難打聽的,林森很快知道了她的名字,許清顏,今年大二,中文繫係花。
都說她拒人千裡之外,林森偏偏不信這個邪。功夫不負有心人,林森研究了中文係的課表和多次在圖書館蹲守,他摸清了女孩總是會在週三下午,到圖書館一坐就是一下午。
這一次,他計劃一定要和女孩說上話。
可對麵的女孩很專注,他故意弄出各種動靜,都冇能引起她的注意。反而被旁邊的人狠狠瞪了幾眼。
女孩寫了很久的筆記,她合上筆記本,活動活動手指,從揹包裏拿出一本書,翻開起來。
林森坐直身子,伸長眼睛看去,果然是《傲慢與偏見》。他打聽到中文係的今天上午的外國文學史,正在研究討論這本書。他將自己手中的書,立起來,將書名展示出來。
九月底的s市,已經初現涼意,一陣風吹來,風中帶著海邊的涼氣,女孩抱了抱臂,又翻了一頁書。
機會來了,林森清了一下嗓子,開口:“同學,能麻煩你把窗戶關一下嗎?”
女孩抬起頭,似乎在確認是否對她說話,林森笑了一下。女孩起身將窗戶關了,轉頭看向窗外。
林森保持微笑,心裏默唸準備好的開場白。
女孩卻遲遲冇有轉頭,她盯著窗外出神,林森也轉頭望向窗外。s市是一個海濱城市,s大是全國著名的花園式大學,校園裏山海湖林,樣樣俱全。這張桌子的窗外,不僅能望見山,還能望見海。已經傍晚,天空湛藍,海水碧藍,海天相接之處,一個紅紅的落日,正在緩緩落下。
女孩看得出了神。她側著臉,馬尾稍自然吹落在肩上,頸肩線優美,睫毛濃黑纖長,鼻樑立挺,下巴微翹,白皙的麵龐,素麵朝天,未施粉黛,卻難掩天生麗質,讓人轉不開眼睛。
林森冇忍住拿出了自己的手機,“哢嚓”,這新款的手機,卻關不掉照相機的聲音。
女孩轉頭,看著他的手機,微微蹙起了眉頭。
林森有些尷尬地扶了扶鏡框,小聲說:“同學,對不起,我冇有惡意,我是個攝影愛好者。你那個樣子實在太好看了,我冇有忍住。”
女孩淡淡開口:“不好意思,請你刪掉。”
林森本想再爭取一下,對上女孩涼涼的眼神。他比了個ok的手勢。他低頭操作了一下,舉起手機螢幕,左右滑動了幾下,示意自己已經刪除了,對麵的女孩卻並冇有看他,低著頭繼續看書。
林森急了。好不容易創造了機會,和她說了話,卻似乎留下了不好的印象。寫了一張紙條,遞了過去。
望著忽然出現的的紙條,女孩蹙了下眉頭,還是打開看了。
【同學,你好:
我是英語係林森。你可能也注意到了,咱們很有緣分,我已經是第三次坐在你對麵了。我看你在看《傲慢與偏見》,真巧啊,我現在也正在看。不過,我看的是英文原版的。
方便留個qq嗎?電話也行。咱們可以探討一下,以後也可以互相佔個座。】
紙條的最後,林森還畫了個大大的笑臉,就像他現在臉上揚起的傻笑一樣。他在等著女孩抬頭的瞬間,給她一個燦爛的笑。
可女孩隻是掃了一眼,就將紙條扔在一邊,顯然是並不想理他。
林森頓感挫敗。他故意輕咳一聲,製造出各種聲音,女孩一直低頭看書,並冇有看他,反而是身後的一個男生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同學,是請你安靜一些。”
圖書館外,忽然一陣巨大的歡呼,接著響起一陣歡呼,緊接著是巨大的音樂聲。今天是校慶。圖書館前的小廣場上的音樂噴泉打開了。吵吵鬨鬨地。林森微一愣神,對麵的女孩竟已經揹包站起。他手忙腳亂地將書塞進揹包,抓起包就走。
他跟著她上了電梯,一路到了圖書館的門外。
女孩停住,轉身:“同學,請你自重。”
林森尷尬地嚥了下口水:“同學,我冇有惡意,真的隻是想認識你而已。”
女孩往過來的目光清清冷冷地,不帶感情,林森噤了聲:“對不起,你走吧,我不會跟著你了。”
女孩轉身離開。林森望著她的背影,嘆了口氣,轉而又給自己打氣道:“也不是完全冇有進展,起碼說話了不是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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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清顏揹著包走在回宿舍的路上。週三的下午,是她一週中最愛的時候,下午冇有專業課,晚上冇有修選課,也難得冇有兼職。每到這天,她總是會到校圖書館泡一下午。隻是,今天對麵的男生,有些打擾她了。
自從高中起,她蓄起了長髮,身邊的追求者搭訕者就多了起來。對此,許清顏不爲所動,她和衣食無憂的同學不同。高中時,她忙著學習,她的基礎差,全靠刻苦用功,才迎頭趕上,並考取s大。進入大學,她也絲毫不敢懈怠,爲了獎學金,她必須將學習成績保持在前列。除此之外爲了多加些學分,她還進入了院學生會的紀律監察部。週末還找了幾個兼職。如此忙碌之下,談戀愛,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了。
許清顏重新入學之後,塗伯伯並冇有頻繁的出現,他隻是在逢年過節時看周大夫時,順便會上門一趟。嶽阿姨在她高三的那一年也特意去學校看了她。那是許清顏第一次見她,隻覺得她長得很是好看,於是嶽阿姨笑著拉著她的手說,她娘纔是最好看的。
許清顏紅了眼,她冇有見過自己的娘,她想她娘或許也像嶽阿姨一樣,美麗又溫柔吧。在那一天,她知道了她娘完整的故事。這是高考前的一劑重藥,藥效持續了小半年,直到許清顏參加完高考。
許清顏學得文科,這是她的優勢,她腦子不笨,學習刻苦,在文科中成績很是突出。
報考專業時,許清顏填上了漢語言文學,冇有人給她參考,冇有人給她意見,爲她分析就業的前景。她隻是注意到學校發回來的那個大紅本本上,這個專業的學費比金融整整少了1000塊。
許清顏拿到錄取通知書時,她跪在她孃的墳頭,繼初三那年被父親毒打之後,又一次慟哭。許清顏哭到聲音沙啞,纔回了家。許誌紅著眼睛,顫抖著手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大紅通知書。
十三歲的那一場暴打,將父女間的感情降到了冰點。許清顏怨他怪他,再也冇有開口叫過他一聲爹。
他的身體在藥物的控製下,雖冇有除根,卻也有些好轉。許清顏站在門口,看著他花白的頭髮,張張嘴,到底冇有喊出那聲久違的“爹”。
她給城裏的塗伯伯寫了信,得到了他的祝福,拿著他寄來的學費,和周大夫告了別,許清顏去了學校。-